就想吃麻辣脆骨肠

【骨剑】无尽曲(下)

·魔改ooc致歉

(1) 

      天台谈话的结果并没有古榕预料的那样好。

  尘心没有接古榕的话头,古榕也不想再继续说什么新的话题,两人对着彼此喝闷酒,一直喝到太阳升了起来。

  他从来都是这样顽固的,这或许是封号斗罗的通病。

  古榕看着渐渐被太阳染上红光的天空,喝干了杯里最后一滴酒。

  这不能怪罪尘心,因为自己也同样固执地做着违背尘心意愿的事情。

  古榕抖了抖身后披着的袍子,站起身来。

  “你去哪?”尘心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僵局,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取一些东西。”古榕回答的很快,还不等尘心疑问,又很快地解释道,“看着大陆局势,继续坐以待毙只能更危险。少则七天,多则半月,我取了东西会尽快返回,你记得劝住风致不要让他心急。”

  尘心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显然已经猜到古榕所说之物是什么了:“宗门遇难,你竟要这时候要去游历大陆?”话还未落,又转念一想道,“是风致让你去的?”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如今宗主和荣荣都尚在天斗帝国的庇护之中,武魂帝国也还未宣战,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为了宗主,也为了......”古榕顿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道,“也为了我们。”

  尘心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古榕。

  古榕有些别扭地歪过了头,刻意地没话找话,避重就轻:“我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你记得告诉风致.....”

  “随你。”尘心打断了古榕的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屋顶。

        古榕前脚刚走,后脚侯宇便推开了尘心的房门。

  尘心斜靠在床头修炼,穿着松垮的白袍,发髻也散了下来,面对侯宇的闯入并没有惊慌,反而十分的坦然。

  侯宇也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床边:“没想到吧,他去替你寻了。”

  尘心没有睁眼,淡淡道:“他是替宗主寻。”

  侯宇听了这话,止不住地笑出声来:“你敢说他为宁宗主寻完了,不会替你也寻一朵?”

  “那是仙品,岂是说能寻来几朵就寻几朵的。”

  侯宇冷哼了一声,没再搭话。尘心也停了修炼从床头站起,绕开侯宇在他身旁坐下:“我答应给你的已然做到,我想我们之间的契约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吧。”

  “当然,这个将军我当的甚是痛快,只不过......”侯宇挑了挑眉,“我感觉只要那个古榕留在你身边,你就有随时毁约的风险。”

  “所以我想,还是我先毁一下约吧。”

  尘心皱了皱眉,他合该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永远也满足不了欲望的。

  侯宇见尘心拧着眉不答,便自顾自说下去:“让他走,我要他的位置。”

  清冽的月光穿过窗棂,斜射在侯宇的脸上,尘心猛然觉到这个小小的魂圣面目忽地变得十分可怖。

  “否则,你与我的契约,可就要不复存在了。”

  “七宝琉璃宗如今只想避世,曾经属于宗门的荣耀也尽被宗主遣散,你问我要七宝琉璃宗长老之位,可谓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七宝琉璃宗想要避世?”侯宇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若真想避世,你家宁宗主大可不必费心去要什么绮罗郁金香仙品。剑斗罗前辈,您怕是跟晚辈合作的心不诚呀。”

  “更何况......”侯宇慢慢逼近尘心,压下了声音,“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要交出自己的将军之位呀,剑长老。”

  侯宇猛地一挥右手,七个最佳配置的魂环赫然出现,屋内顿时被耀眼的红光包裹。

  尘心微眯双眼,看着侯宇身后腾空而起的巨大鲜红色花朵,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

  摇曳的红花之上慢慢展开一幅巨大的卷轴,侯宇伸手,摁在了卷轴之上。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听说封号斗罗向来一言九鼎,想来不会为了一时之利来蒙骗我。”

  尘心的手指被他自己握得生疼,但面容上却看不出有一丝波澜。

  “不。”他拒绝的很快,几乎算是脱口而出。

  侯宇也不含糊,巨大的卷轴随着尘心话音落下脱离开他的手掌,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要将自己撕碎一般。

  尘心一抬眼看向卷轴,凝聚的魂力迫使抖动着的卷轴定在半空。

  “我将我的位置让与你。”

  侯宇显然没有料到尘心会这样说,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扬起了嘴角。

  霎时,半空中闪着光的红花连带卷轴一齐被侯宇收回,他控制不住地笑道:“那便不必等骨长老回宗了,多谢剑斗罗前辈成全。”

  宁风致对侯宇的上位并没有太多表示,只是不咸不淡地说自己已越来越力不从心,不过多日七宝琉璃宗便会交予宁荣荣手中。

  侯宇毫不在意。

  而古榕却全然不知这件事,尘心与他通信几次都闭口不提,宁风致也不知为何并不把侯宇的事放在心上,除了问候平安,并不多打扰古榕的游历之行。

        古榕几乎是掐着时间过日子,每日除了给尘心和宁风致回信,余下的时间一刻不停地穿梭在各个魂兽森林中。

        当初唐三几乎垄断了所有仙品药草的采摘和使用,并宣扬仙品世所罕见,再无二朵。不过是仗着他们不认得什么药草,也不精通它们的生存条件罢了。

      如今,这种局面大可落幕了。

        古榕小心地将一朵艳茹滴血的红花收入魂导器之中,擦了擦额角的汗滴。

         夕阳直直地打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看到的是一片和那花一样艳红的晚霞,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自己与尘心相识多年,久到已经记不清两人究竟是哪一年相遇,只记得当初在斗魂场上见他的第一面,就险些打碎这位剑仙的自尊心。

         古榕想到这忍不住咧着嘴直乐,活动了一下自己体内的魂力,雄厚的魂力在体内运转,七宝琉璃宗一战留下的伤已然好了不少。

          老当益壮嘛!

         在那场斗魂之后,有段时间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大概是过去太久的缘故。再一次见到尘心,便是和风致在一起了。

         古榕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尘心,他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他想告诉他,我为你寻了个万全之宝。

         断肠相思红,有了它,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2)

        日夜兼程,古榕回到天斗帝国,看到二人早已等在皇室门外迎他,猛然松下吊着的一口气,脚下就踉跄起来。

       宁风致吓得瞬间开了武魂,古榕在七宝琉璃的温暖光芒的包裹下回过神,抬眼发现尘心已在他身侧搀着他的胳膊了。

        “风致,风致,不慌。”古榕见宗主着急,赶忙把胳膊从尘心臂弯里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往门里走,“一点儿没受伤,赶路赶的有点缺氧,没事儿。”

         尘心走在他的身侧忧心忡忡,刚想责怪,可古榕第一句便是关心宁风致,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眉毛紧紧簇在一起。

古榕知道他又想数落自己,便偏过头提前打断尘心嘴边的话:“先别骂,小的给剑斗罗大人带回来个好东西,剑斗罗大人肯定喜欢。”

       三人进了大厅,宁风致关上会客室的大门,古榕便从魂导器中取出了一红一白两朵仙品。

        霎时间仙品的光芒溢满了整间屋子,宁风致几乎要落下泪来。古榕见宁风致如此,心中也满是感慨,小宗主在他眼中到底年轻,他也明白他心中对这株仙品的执着。

         “我帮你护法,放心。”古榕拍了拍宁风致的肩膀,让他端坐下来开始吸收。

       宁风致吸收的时间并不算长,他早已修炼到79级瓶颈多年,积蕴深厚,绮罗郁金香在他体内如鱼得水,连身体外都笼罩起一层柔和的绮罗郁金香的光芒。

        古榕见宁风致顺利,吸收也已接近尾声,便几步跑到尘心身边:“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吗?”

        尘心不语,只是拿出那朵断肠相思红,那花在尘心怀中安静地摇曳着,显然已经认主。

        古榕见状连叫了几声好,乐的在尘心面前来回踱步,瞎走了好一会儿,转头看见尘心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伸过手猛推了他一把:“不赶快吸收了它傻站着干嘛?开心过头啦?没想到老夫能给你找回来这么好的玩意吧!”

          一瞬间尘心竟觉得有些失落。他几乎是有些偏执地一语不发吸收仙品,再一言不发将已认主的断肠相思红捧到古榕的面前,他本以为古榕会有知觉的,质问指责或是什么都好。

           断肠相思红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花叶微微低垂着,轻触着尘心的手掌安抚着他。

           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尘心端着花撇了撇嘴,转过头白着眼不看古榕。

          “文盲。”

          古榕被他骂的一下子有些找不到北,想生气但又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随身带着才能发挥出它最大效果,吃了它只能是暴殄天物。”尘心见古榕真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重重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不带脑子听唐三讲话,都不知道你哪句听到了哪句又没听到……”

        古榕不愤,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就被巨大的开门声打断了,侯宇一边解着战袍,一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古榕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侯宇也蹙起了眉。幸而宁风致刚好吸收完毕,插站在了古榕面前。

        侯宇并未多说,只是严肃地向宁风致行了个礼:“宁宗主,比比东带领大军开始进攻了,陛下急诏,眼下正在等您呢。”

        宁风致微微点了点头:“我随后便到。”转头看向尘心,尘心心领神会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又对古榕道:“一路奔波辛苦了,骨叔,今天先好好修整一下。”

        “我无妨!”古榕几步并到了尘心身侧,“我与剑斗罗一同护宗主前往。”

       “这战事几时片刻也起不来,骨叔不必过于谨慎。”宁风致摆了摆手,与尘心一道走出了门,“如今宗门内部空虚,别在这时坏了规矩。”

(3)

         古榕拎了一瓶好酒,上了天台。

       宗主让他歇息,他心里却歇不下来。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古榕第一回觉到了一丝孤寂的味道,这不是好兆头。

       “也来喝酒?”

       古榕对靠坐在天台躺椅里的侯宇打了个招呼。侯宇直起了背,刚摆好的臭脸被他这一句话说的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古榕坐在了侯宇旁边,把手里的酒和酒杯放在桌上,边倒酒边道:“尘心今天让断肠相思红认主了,我真没想到……”他停了手,抬眼看向侯宇:“他居然是爱你的。”

       侯宇顿了顿,迎上了古榕的目光。两人对峙了一阵,最终还是侯宇败下阵来,一仰脖喝干了古榕给他倒满的酒。

        古榕也收了目光,默默拿起自己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他看见侯宇仰头喝酒时,桌边杂物里露出了一张相片。

        古榕心里奇怪,装模作样地举着杯子,眼睛却偷偷斜着向那边瞄。照片上是一个清瘦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但笑起来像一朵太阳花一般,让人看了一眼就能暖到心底。

         两人刚喝了一杯,城楼下就传来一阵响动。两人一齐起身向外看,远处是黑压压一片武魂帝国的战士,他们虽往城楼下逼近,可并未有一举进攻的架势,只是在远处安寨扎营,停了下来。

        侯宇偏过头看向古榕:“在这个地方,不是魂师的世界太苦了。”

         古榕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低头斟满了酒:“魂师斗争,平民落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没有修炼能力的人,也就没有神魂”侯宇长叹了一口气,“神魂具散,连转生都做不到了。”

       “可你又怕什么呢,你身边的人可是封号斗罗。”古榕浅浅抿了一口,问道。

         “我这种没权没势的下层魂师,若没有几个人为我抵上前途,也是一样的。”

         古榕心头一动,猛然回想起刚刚在侯宇桌边的杂物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他几次犹豫,终究是没开口,只是一口闷了杯里的酒。侯宇见状也不多留,抬脚便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劝你最后一句,适当动一动你左边管情商的小脑。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真不开窍才能修炼成封号斗罗的。”侯宇说着狠狠叹了一口气,“断肠相思红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比比东的魂师军团看似不急不缓,实则已是兵临城下的架势,古榕只歇了半日,便跟尘心一齐投入到了布防的队伍。

       这就导致了古榕一连熬了几个大夜,尘心过来找他时,他甚至觉得脚底有些打晃。

      自从回到天斗帝国,古榕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前几日以为是身体的亏空还没好全就忙着找仙品的缘故,如今回了天斗城,虽说也是忙碌,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封号斗罗,这亏空不说赶紧好全,竟然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这老骨头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自己找个仙品补补。”

        尘心一眼就看穿了古榕身体愈发虚弱的事实,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责怪了他几句。每日安顿好军队,便拿着草药亲自去古榕帐中看着他煎服。

        这药是尘心特地找独孤博调制的,药效猛,味道也足,古榕每次喝完都要呲牙咧嘴好一阵,后来干脆掐好了尘心要来的时辰,不是演习便是教育逃跑魂师,总之有一百个理由不在帐中。

         然而尘心有一百零一种法子把这碗药汤灌进古榕的嘴里。

         “我说老剑人,”古榕一口闷了碗里的汤药,“我堂堂封号斗罗,整天喝这些个玩意算什么事儿啊!”

         “前线吃紧,每日忙的不得休息,加上前段时间武魂殿偷袭一战打的吃力,缓不过来也不算什么丢面子的事。”

         “这还不丢面子?武魂殿那一战就够丢脸了,风头全让你这个老剑人抢走不说,我反倒成病秧子了。”

         尘心接过古榕手里的空碗:“我早跟你说了,我是有相思断肠红的缘故。”

       “说起这个,我还从未问过你,”古榕想起天台上侯宇有些莫名其妙的嘱托,“这断肠相思红认主时,你想的那个人,是谁?”

       尘心连头都没抬,自顾自地把碗收好:“当然是侯宇。”

        古榕不自主地笑了两声,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尘心面前听到他回答的瞬间,心里一下轻松了不少。

        “要是侯宇,我就不问你了。”

         “是你。”

         尘心猛然打断古榕的话,抬起头,眼里说不清的情绪像是要把古榕吞没一般。

        古榕一下闭了嘴。

        “你看,”尘心偏开了目光,“你总是这样,你本来就是什么都不信的。”

         在余光里,他看到古榕长舒了一口气。

         在帐外训练的士兵到了时间,一股脑地涌进帐篷里,吵嚷着休息。两人带队多时,早已习惯了吵嚷,古榕靠着椅背,提高了嗓门道:“老剑人,你还记得我头次在斗魂场上见到你说了什么吗。”

        “那时我在斗魂场新伤叠旧伤,头回见你就在想,这公子哥怎个和别家的不一样,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不说,也不好好清洁包扎。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赢了,定要摆出一副姿态,好好说教说教你,你命好,不该是你受苦的。”

         “剑长老年轻时也去过斗魂场呀?”士兵队长趁着休息来给古榕汇报训练成效,巧听见了这一句,“我当年打斗魂的时候一直以骨长老的战绩为目标,还从未见过剑长老的斗魂记录呢,想必是跟骨长老打的私人战吧?”

         “剑斗罗大人的战绩那可是赫赫有名,什么私人……”

         “快跟骨斗罗汇报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尘心有些刻意地用碗沿把桌子敲的生响,打断了古榕的话。

         古榕被尘心噎了两次,心中暗觉不对,士兵队长倒是听话,挡在面前便开始汇报训练成果,等古榕扒拉开队长,尘心早从帐中走远了。

        罢了,古榕默默叹了口气,眼瞧着武魂帝国的战事迫在眉睫,这几日都是高度警惕,不知何时便是一场大战。等过了这阵,再好好找个安静的地方问清楚吧。

(4)

       比比东的军队果然不出古榕所料,来势凶猛,加之在城外驻扎多日突然发动攻击,城内虽有接应,但也有些应接不暇。

         尘心的军队率先出城应战,古榕便带着他的队伍在城内布防。他几次申请与尘心一同在前线接应,都被陛下回绝,叫他安心保护好后方,不仅如此,还派了侯宇做他的副将。

         “真是冤家路窄。”

        侯宇见古榕不满地嘟囔,反倒无奈地笑了笑 :“先不提这个,断肠相思红的事你是不是还是没搞明白。”

         古榕听了这话皱着眉笑道:“怎么你就那么在乎这事儿?”

        侯宇见状,转了话头:“前几日雪崩陛下叫去调斗魂场的战绩征兵,你也没去吧?”

        古榕一时吃瘪,当时只顾着躲尘心的汤药了,哪有什么心思去征兵,但还是嘴硬道:“老夫自有安排,即刻便要启程,拜托副将照料一下队伍了。”

       “您最好自有安排。”侯宇没等古榕反应,向他微微拱了拱手,“末将送过骨斗罗大人了。”

       古榕不想在这件事上耽搁太多时间,他一心记挂着前线的尘心。

       理智告诉他凭借尘心的能力,面对比比东的这样一支小分队不成问题,但他总感觉心慌,七杀剑碎裂的声音总是突然出现在他的耳边。不想让两人重蹈覆辙,就要随时护在尘心身边,防止一切意外发生,哪怕尘心带着一朵相思断肠红仙品,也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一切都好像在阻拦他保护尘心,包括尘心自己。

       古榕总觉得尘心变得不同了,明明是时间流回到了与比比东决战之前,但他现在面对的尘心却总让他觉得和记忆里当时的他不一样。

       古榕胡乱翻着斗魂场一年一年的战绩,找着有没有想逃过兵役的魂师。

       斗魂场的战绩表又厚又密,没查几本就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古榕耐心地揪出了几个漏网之鱼后便不想再查下去了,干脆找出来了之前自己在斗魂场的战绩表,欣赏起来自己的战绩,一边看一边满意地咂嘴。

       直到他看完了自己的一整本战绩,心满意足地要合上战绩表,忽然想起那日在帐中,小队队长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还从未见过剑长老的战绩呢。”

      古榕猛地翻过战绩表,脸色冷了下来。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与尘心斗魂的日期,但在他战绩表上的那一天……

        是空的。

        古榕不信邪,将战绩表翻得哗哗作响,可每一个该填着尘心战绩的格子里,都是空白的。

       怪不得总是觉得这已经历过的“过去”让他感到陌生呢。他颤抖着用手摸上空白的稿纸,心沉了下去。

(5)

       尘心风尘仆仆地从前线下来,迎面就遇到了阴沉着脸在城门口等他的古榕。

       “怎么?”尘心头也没抬往前走,古榕也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打了胜仗还愁眉苦脸的。”

        古榕还是没接尘心的话,只是闷着头跟在尘心身后一直走,直到尘心等不到回应停住脚步看向他,才缓缓开口。

       “这一仗之后会有一场大战,你知道我们赢不了,对吧。”

       “怎么会,你为宗主寻了仙品,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吗。”

       古榕也停下来了脚步,嘉陵关已到了冬天,风吹起来甚至能看到白色的痕迹。他眨了眨眼看着尘心,心里沉重到想要叹息。

        尘心看见古榕皱起的眉,有些躲闪地偏过脸去,看向了远处低沉的层云:“天阴了,嘉陵关的初雪马上也要来了。”

       古榕听出了尘心话里的含义。

       他与尘心度过了很多场雪,七宝琉璃宗是赏雪的好地方,他们在披着雪的林间或是和雪一起反射着亮光的琉璃塔下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想到这,古榕的脸色不免也放缓了一些。

        “可惜,只得了一瓶好酒。去找仙品前和你喝了一半,那日碰见侯宇,又和他全喝尽了。”

        尘心浅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古榕,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

        “我是有话要问你。”

        风将二人的发丝高高吹起,古榕低了低头,只觉得刺得眼眶生疼:“可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答案。”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能不能放下执念,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好与不好,哪怕明日我们就命丧于此,也就罢了。”

         古榕抬头,尘心像往常一样,迎着风站在原地,似乎对刚刚的话毫无触动。但等他轻轻侧过身往古榕身边靠近了几步时,古榕才发觉,尘心的眼里确确实实含着泪水。

         “太累了就放弃吧,古榕。”

        古榕的手指动了动,他不由自主地想抚上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可它的主人却快了一步,转过了身去。

       “我看到了斗魂场的战绩表。”古榕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手不自在地攥了起来,干脆转移了话题,“是你故意让我接了这个活去看的吧。”

        “我若是说不是我呢?”尘心问。

        “那我自然是不信的。”古榕回答。

       尘心低下头笑了,手指被他自己攥地直响:“前不久,侯宇的爱人死了,比比东扫荡了他们的村子。他们村里大多数人的武魂都是没有修炼能力的花花草草,抵抗不了多长时间。或许他们知道侯宇在七宝琉璃宗内当长老,咱们的援兵赶到时,村里已没了活口,只剩一座草草搭起的七宝琉璃塔祭台。”

       古榕不解地想发问,却猛然回想起那日和侯宇在天台上饮酒,他偷看到的那张相片。

        尘心侧着眼看古榕的表情,见他脸上顿悟一般,又躲闪着偏开来了目光。

        天上的雪终于落下来了,尘心止住了话,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阴沉的天空像是找到了出口,雪落得又急又密,古榕微眯着眼睛,看着尘心就像是一团雪白色的幻影。

      “这次换我来救你。”

       这句话被掩埋在了呼啸的大雪声中。

       古榕听不清,眼前的景象和上一世赴死前未听清的耳语重合起来,他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了尘心:“你说什么?”

        尘心银白色的铠甲下,蓝色的绸衣被风吹地翻飞着,他一只手被古榕拉住,也不躲:“我说,你还不想向我坦白吗,古榕?”

         古榕沉吟片刻,还是轻轻松开了手:“和比比东交手的那场大战,你知道我们赢不了她,所以故意将七杀剑挡在我面前,想换我一丝生机,对吧。”

        “我本以为我面对的一直是以前的你,直到看见斗魂场的战绩被更改了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和我都回到了大战之前。”

        “你让我看到空白的战绩表,是为了告诉我你的身份,告诉我你和我一样都是上一世的人。”

         尘心转过身来,和古榕面对着:“我本想着,你不说,我们就这样继续下去也就罢了。”

        古榕见尘心默许了他的猜测,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可是,这让我们错过了好多时间。”

         “我见到你,有好多话都不敢对你讲,就又到这一天了。”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尘心不再说别的,只是直直地看着古榕。

         这场雪卷着风倾泄一般纷扰,两人站着的地上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尘心忽然伸出手,抚上了古榕的头发。古榕一晃,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落了满头的雪。

          尘心笑着收回手:“你看,我们虽然让时间倒流了,却也的的确确年老了。”

(6)

        比比东果然在第二天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古榕坚持要替尘心出战,被雪崩一口回绝,两人险些要吵起来。

         尘心拦不住古榕的快嘴,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还是侯宇突然要面见陛下,也不知说了什么话,两人回来时雪崩一脸沉重地同意了古榕的要求。

          “你小子,”古榕骑着马领军出城,忍不住问道,“我跟陛下磨了那么长时间嘴皮他都没同意,你小子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同意放我出城了。”

        侯宇骑马跟在他身后一步之外:“你管那么多呢。”

        古榕刚调转了马头要回嘴,就见侯宇高高举起了他新上手的兵刃,铜色的长戟在他手中似乎要戳穿这灰黑色的天空。

        “这是咱们第一次并肩作战,你就只有一个任务,”侯宇直视着古榕道,“你必须保护我。”

          “你是副将还是我是副将?”古榕见侯宇一脸认真样,瞬时没了斗嘴的兴致,“就烦你这副样子,也就尘心那个老瞎眼能跟你处两天。”

        “他跟没跟我处你心里不清楚吗?难不成还瞒着你呢?”

        “瞒我什么?从见你第一眼就知道是闹着玩呢,以为你俩做的多真啊。”

       “闹着玩?”侯宇冷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古榕也没趣,两人一起往城外赶去。

       远远地看见比比东的队伍,两人面色沉了下来。

       “放心吧。”侯宇驾着马往前多走了几步,像看穿了古榕从出城开始就努力控制的焦虑一般,挡在了古榕面前,“不会有事的。”

       古榕也认真起来,笑了两声:“老夫还不需要一个毛孩子安慰。”

       尘心在城中翻来覆去地踱步,高高的城墙挡住了远处的视线,要不是古榕极力阻拦,他定会跟在古榕身后与他一起出战。

       宁风致见尘心这般焦躁,叹着气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若骨叔有危险,我们定是第一个知晓,好出兵援助。”

       尘心对宗主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我只怕那时,太晚了。”

        远处魂技交接的光亮让天空亮的出奇,两人在城内紧盯着光芒,像是要从魂技交接的瞬间找出有关胜负的蛛丝马迹。

        最终还是宁风致先别开了眼,转头看了看身后庞大的军团。

       “剑叔,不必管这些了,骨叔嘴硬惯了,你去助他,他不会多说什么。”宁风致道,“陛下那边,我自会替你言明的。”

       尘心沉了片刻,还是应了宁风致,刚出了城门就见通信的小魂师跑倒在门口,见了他连滚带爬地拜道:“剑斗罗大人!求援兵出城,侯副将……”

        尘心一惊,来不及回城,只得将一道魂力冲天拔起。顷刻,见一座巨大的九宝琉璃塔从城中缓缓升起。

       尘心收到了宁风致的回应,便转身奔向战场中央。

       “你怎么来了!”

        古榕显然已落了比比东的下风,已到了接不住魂技向后躲避的地步,侯宇甚至已经远远趴在一旁直不起身来。

        七杀剑挡在了古榕迎面击来的一个魂技,逼得二人生退了两步。

        “你这老剑人!”古榕怒吼一声,“再撑一会儿等唐三赶来,就可无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少说句话吧!”七杀剑上泛起一层幽幽的蓝光,二人紧靠在一起,尘心偏了偏身用七杀剑悄然承受了比比东大部分的攻击。古榕自知魂力已耗了不少,加上这段时间身子一直亏空,便顺由尘心的动作,在后方缓了口气。

         比比东显然没用出全力,不过是闹着玩似的,却也让二人应对不暇,两人合力也渐渐落了下风。

        “快走!”古榕找准时机猛推了尘心一把,“我已经看见唐三,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尘心不为所动,依旧强硬地上前:“你不是说,就算今日跟我命丧于此,也无所谓吗!”

         古榕忍无可忍怒骂一声:“老子反悔了!去他的命丧于此,快给老子走!”

         比比东也发觉了唐三赶来的越来越近,她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负隅抵抗的两人。

       在唐三赶来之前……

       比比东身上的魂环亮了亮。

        解决掉这两个人!

        古榕几乎杀红了眼,看着比比东的魂环亮起,前一世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重合,后背都发凉起来。

         而这一瞬,尘心却凝结了全身的魂力,猛然转身,向古榕攻去。

          古榕不防,整个人被击飞出去,狠狠地落到地上。等他回过神,七杀剑早已独自划向比比东的魂技。

           古榕的心跳一瞬间像停跳了一般,尘心对他使出的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力,让他无法支撑起身体再次挡在尘心面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向死亡。

           七杀剑被尘心的精神力控制,挣扎着腾空而起,带着滥用精神力留下的血痕追向比比东,然而就在撞击到比比东魂技的前一秒,空中炸开了一朵嫣红的花影。

          尘心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开,跌坠在古榕身旁,古榕清晰的听到了尘心骨骼碎裂的声音,但二人都来不及反应,一齐抬头看,半空中侯宇死死挡住了比比东的致命一击,魂技在他的身体里爆开,七个魂环一瞬间炸裂开来。

         而整片天空,都被一朵妖冶的断肠相思红虚影染成了鲜红的血色。

         比比东没有料到这一状况,愣住片刻,唐三已然赶到她面前,与她交起手来。

         古榕撑起身子,勉强接住从半空里绵软落下的侯宇,将他带离到安全地带,平放在了尘心身边。

         魂技贯穿了他的身体,此刻他的躯体都已冷了下来。

        尘心的手颤抖着,手指触上他的脉搏,抬头对上了古榕的眼睛。他身上闪出了一丝红光,一直收在里衣的那多断肠相思红竟缓缓飘落在侯宇身上,红色的瓣蕊颤抖着,似乎是为同类的逝去而悲泣。

         尘心轻轻将手放在断肠相思红上,霎时侯宇的身上也散出了浅浅的红光,侯宇在这红光的包裹下,竟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了手捧着断肠相思红的尘心,偏头,又看见靠在一旁的古榕,于是扯出来了一个微笑:“剑斗罗,没能让你得偿所愿,对不住了。”

         侯宇的声音低弱,像游丝一般漂浮着,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花光他全身力气一般。

         他向古榕伸开了双手,手心里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状晶石。古榕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接过了这个晶石。而这个晶石在接触到古榕皮肤的一瞬间,就立马溶解进了古榕的身体里。

         古榕心中一惊,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前段时间丹田中的亏虚之气随着这颗晶石的溶入一扫而空。他猛然转头看向了尘心,却见尘心面色复杂地看着侯宇。

         “你还没有告诉他,对吧。”侯宇看见尘心的眼神,顿了顿,还是继续向古榕说道,“剑斗罗与我签订了契约,如今我把我断肠相思红武魂的魂灵给了你,从今往后,你就代了我,是这个契约的一部分,我死了,这个契约也不会失效。”

       “我以前盼着功成名就,能带她去看只有魂师才能看到的东西……”侯宇气若游丝,似嘱托忠告一般看着尘心,“我有遗憾就够了,你们不要再有遗憾了。”

       “你把你的魂灵给他,”尘心缓缓开口,“你会神魂具散的。”

        “神魂具散……”侯宇身上的红光越来越弱,声音也渐渐低哑下去,“没什么不好的……我也不想再有来生了。”

        红光消退,尘心手中的断肠相思红瑟缩了一下,二人眼见着侯宇慢慢消失在血色的天空之中。

         尘心身上确实断了几根骨头,骑不了马,只得古榕与他同骑一匹,在身后支撑着他的身体。

        雪崩和宁风致早已守在城门口,见二人骑马回城,雪崩一脸欣喜,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两位大人平安,还好朕听了侯副将的良言!”

        宁风致紧皱着眉开了武魂,九宝琉璃塔的光芒落到二人身上,两人皆觉得松了一口气。

       尘心勉强坐直了身子,翻身下了马。古榕见状也不好在马上多呆,紧跟着尘心身后,暗地搀住了他的胳膊。

       “陛下,您刚说侯副将良言,”古榕忍不住刨根问底,“他与您说了什么?”

       雪崩自知失言,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只叫二人速速回城修养。可古榕偏执地看着他,宁风致想出言阻拦,也被古榕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罢了。”雪崩终究是抵不过封号斗罗的威压,“侯副将与我说,若是让你二人同时出城或是让剑斗罗单独应战,今日便会是你们二人的死期。”

          古榕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宁风致见情况着实不妙,开口道:“剑叔,你怎受了这么重的伤?”

        尘心自知小宗主要岔开古榕的注意力,可这理由又着实选的让二人尴尬,但还是顺着宁风致的话道:“老骨头,我已站不稳了。”

         古榕这才回神,手上搀扶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几乎是半拎着尘心回到帐中歇下。

       古榕紧紧拉上了帐门,他心中急切,可看着躺在床上为了给自己挡魂技而碎了骨头的尘心,又不知从何说起。

         尘心确是受了伤,但他身为封号斗罗,这伤也不至于到让他“站不稳”的地步。他靠着床头,说道:“其实从你们二人踏上战场的第一步,侯宇便开始将他断肠相思红武魂的魂灵传递给你了。”

        古榕坐在门口背对着尘心,但还是偏了偏头。

       尘心叹了口气,继续道:“断肠相思红武魂的传递要在双方都使用出武魂的前提下检测适配度,侯宇的武魂在你们二人一起战斗时感应出来了你就是契约里的受益人,所以魂灵晶石才能这样顺利地溶入你的身体。”

      “而我要是一同与你们出城,你给我的那朵断肠相思红会因为是同一对主人的缘故,干扰侯宇武魂的检测进程。这也是为何他劝陛下让你二人单独出城应战的原因。”

        “别说了。”古榕越听眉毛皱的越紧,猛然转过身看向尘心,见他还想解释,带着倒钩的骨刺瞬间向尘心刺去,“我叫你别说了!”

         尘心也分毫不让,七杀剑紧贴着骨刺,生生让它偏离了轨道,带出一串的火花:“古榕,我何尝不为难?”

        古榕起身,逼他与自己对视:“我是契约的受益人,你跟侯宇立那所谓的契约,就是算好了这一天让侯宇替死,对吧。”

       尘心面无表情地挣开古榕的束缚,断裂的骨头在封号斗罗魂力包容下慢慢恢复,他拉开了自己与古榕的距离:“斗魂场的战绩表和断肠相思红主人的事都是侯宇安排的,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过来,他想让你知道我们契约的内容。”

       “他的爱人死了,他觉得只要你知道了我们契约的内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有改变。”

       “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改变,他又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尘心,你又不是他留下来的鳏夫。”古榕一步一步向尘心走近,侧过头在他耳边问,“你究竟要对我说多少谎话才算够?”

       尘心沉默着站起身来,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两人平日里虽也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但都是玩笑切磋,并不当真。古榕此刻怒气上冲:“你倒跟我说说,你们究竟立了什么见不得我的契约?”

         尘心不语,背过了身去。

        古榕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一把抓住了尘心,强硬地强迫他转过身来。

        尘心的身子一下直了起来,他的手在古榕肩头,古榕能感觉到他想推开他,却迟迟也没等到他发力。

        古榕见状,低着头笑道:“剑斗罗大人好本事啊。”

        “你说什么?”尘心的身子抖了抖,眼神凌厉了起来,就像二人刚刚交过手一般冷静地看着古榕。

         “谎话接着谎话,我好像都要看不清你了……”古榕伸出手,探进了尘心的衣内,手指抚上了断肠相思红的花蕊,“可它想必是不会骗人的。”

         “一切都结束了,你又何必深究呢。”尘心顺从的让古榕拿走了断肠相思红,看着他捧在手里,“你来这遭的目的,不也就是延一延自己的命数吗,我们都已经得偿所愿了。”

        古榕抬了抬眼没有应声,催动内力,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淋在了断肠相思红娇嫩的花蕊上,断肠相思红感知到了古榕的心头血,却收拢起了花瓣,挣扎着散出抵抗的微弱红光。

        古榕看着花朵的反应笑了笑,把它随手丢在了桌上:“还要继续演下去吗,尘心。”

         他看见尘心直直盯着那朵花,直到它被扔到一旁,才缓缓闭上了眼。

         “我来这一遭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延一延自己的命数。”古榕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不愿意承认已经摆在自己面前的看不透的事实一般,“你该知道的,我不愿相信你会有一天连我也算计进去。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刮取到什么我不能给你的东西?”

        古榕顿了顿,又深深地看向尘心的眼眸:“我究竟又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你的。”

(7)

       “骨叔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是吗。”

       深夜的七宝琉璃议事堂,宁风致悄悄点燃殿里最微弱的一根蜡烛。尘心半靠在下座的椅子上,闭着眼揉着眉心。

        “侯宇擅自决断,古榕继承了断肠相思红的魂灵,用侯宇技能抹去的他的记忆看起来也出现了波动……”

        尘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风致打断:“若是侯将军不替你挡下那一击……”

        宁风致的眼眸透过昏暗的烛光:“你真的要就这样赴死吗。”

         尘心没有回答宁风致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看着蜡烛缓缓燃烧而缠绕起的缕缕细烟,手指轻轻敲了敲宁风致面前的桌子:“宗主,道理你不是不懂,荣荣往后必然成神,神界多半难以多管凡界之事,七宝琉璃宗想要保得周全,只能出此下计。”

        “我与老骨头,注定是不能同生。与其我们二人都撒手人寰,不如留老骨头一人,至少能保七宝琉璃宗几十年无虞。”尘心轻轻叹了口气,“只是现在的情况,说再多也无用了。”

         “如何无用?依我看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宁风致反驳道,“你二人都活的好好的,我们就像从前一样,有何不妥?剑叔,你不必再用七宝琉璃宗来堵我的话,我自然是在乎七宝琉璃宗,但我也在乎你们。”

         两人陷入了沉默,整个议事堂一瞬间静了下来。蜡烛被风吹的摇晃,晃的人眼前一阵恍惚。

        宁风致自知自己言语过激了,当初尘心将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他虽有震惊,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尘心与古榕相识在他之前,他很少听过二人提起之前的事,直到这次……

        古榕出现在尘心的生命里或许的确是带着使命的。在年轻时的斗魂场,在宗门间的明争暗斗,在比比东无法抵抗的魂技下……

         古榕的使命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救起尘心的性命。

        尘心第一次时光倒退被古榕救回性命时百思不得其解,查阅古籍无数,才给了自己一个说的通的理由——骨龙武魂本身就有空间魂技,是古榕激发出天赋领域强行打开时空之门,回到过去将他救起的。

         那一刻,两人的命运就像藤萝一般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越是挣扎,命运就越将二人推入更深的深渊。当比比东的魂技在他二人身上炸起的瞬间,尘心突然顿悟。

        就到这里吧,不要挣扎,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古榕已为了救他将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这次他必然又要倒退时光,让他能够躲过比比东的这一击活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放任古榕一次又一次的做这些甚至反噬到自己的事情呢。

         自己的命数或许早就该结束了,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古榕一点一点铺开了本不该存在的前路。

        蜡烛快要燃尽了,殿内几乎已经看不到烛光,月亮大喇喇地洒进来,似乎比点了蜡烛还要亮几分。

         宁风致走下座位,靠在了尘心的椅边。他声音轻轻的,几乎要溶在月光里:“剑叔,你说要我找一个拥有断肠相思红武魂的人,你与他签订契约,让骨叔把他能够倒退时光拯救你的记忆抹去,我也做到了。侯宇的那朵断肠相思红自然是不能与古榕的心头血起反应,你用那朵花骗过了骨叔,可他给你寻的那一朵,也能骗得过吗。”

        “侯宇是打断了你赴死让他独活的计划,是让你们二人之间的契约变得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骨叔就会想起被抹去的记忆。”宁风致看向一直贴身收在尘心衣袖里的那朵古榕寻来的断肠相思红,“可这或许是它带给你们的新的可能,你不再受浅薄命数的掣肘,骨叔也不必再执念顽固,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可我不想赌。”尘心这次回答的倒快,他一双眼睛里含着温情,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宗主,好像是要穿过他不再年轻的身体看到曾经他们初遇时那个温和又倔强的小继承人,“我只有这一次机会,风致,我不想赌。”

(8)

      比比东兵败,战乱在一片哀鸣声中平息。

      即使胜利,战争的亏损和因战争而丧命的魂灵也不是几时片刻可以平息的。

       天斗帝国百废待兴,但也在时光的流逝下一点一点恢复着往日的秩序。

      七宝琉璃宗从天斗皇室内搬了出来,回到了旧址。宁风致找了全城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工匠,交付三倍的工钱,许他们一点一点恢复旧址的样貌,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加急修整了竹林间破损的琉璃亭子。

        先是宁风致在亭中看着竹影月光独饮,后过了一段时间,变成了骨斗罗与他对酌。

        “老剑人那家伙,撒谎从不在行,就算我少了半边脑子也能看得出他哪句话是骗人的。”古榕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咂了咂嘴,“还跟我说什么,我看错了,他命向来是不好的,不必再因他执着了。”

        “那骨叔是如何回答他的呢。”宁风致笑盈盈的又添满了酒,“剑叔为了这一计,煞费苦心呢。”

        古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看向旁边:“我说,我从未有过什么时空之门的能力。”古榕重新端起酒杯,笑着招呼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今日,断肠相思红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远处,是尘心背着手监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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